緒言

對聯，又稱楹聯（即指門柱上懸掛或張貼的對子），是中國方塊字的獨有文學形式，早在五代已出現，明朝開始流行，流傳至今已近千年，最初家家戶戶於新春期間，在門柱上掛桃符所演變而成。深受中國文化薰陶的中、港、台和澳門等地，所發行的文化風俗郵票，我們都有機會欣賞到對聯。 

一九九八年香港發行的風景郵資咭《元朗舞龍》（圖1），中的祠堂大門入口均貼上用灑金紅紙所書寫的對聯，像這樣的楹聯，至今還常見於傳统華人建築物上（圖2）。這裡筆者蒐集到一些有關對聯的郵品，稍作整理後與大家分享，盼能拋磚引玉。

（圖2）

（圖1）

（圖3）

郵票中的對聯

對聯源出自律詩，最早出現的有對聯文句的郵票要算一九五一年中國《魯迅逝世十五週年》紀念郵票了，圖案上文字乍看似是一篇題詞，其實選自魯迅律詩中的第五及第六句﹕

橫眉冷對千夫指；俯首甘為儒子牛。（圖3，註）

到一九六六年《文化革命先驅魯迅紀念》郵票其中一枚，所印題字便屬於一副對聯的標準格式了。註：魯迅於一九三二年贈詩人柳亞子的《自嘲》古體律詩原文：

（圖4）

運交華蓋欲何求，未敢翻身已碰頭，破幅遮顏過鬧市，漏船載酒泛中流；

橫眉冷對千夫指，俯首甘為孺子牛，躲進小樓成一統，管他冬夏與春秋。

除第五、六句外，另第三、四句的「破帽遮顏過鬧市，漏船載酒泛中流」，也可自成一對。

     台灣郵票上可找到例子：《樂府詩》十六元郵票，〈子夜冬歌〉前兩句：

白雪停陰雨，丹華耀陽林。便可成為對聯（圖4）。

又例如中國一九八五年《林則徐誕生二百周年》紀念票，林則徐是當時的製聯名家，其中八分票圖案的背景文字就是引用了他在禁煙運動失敗後，貶往新疆時所撰的一首律詩，他把當中兩句用做房聯，以紓發他對國家的忠誠： 苟利國家生死以，豈因禍福避趨之。（圖5）

（圖5）

（圖6）

（圖7）

格式

關於對聯的格式，是要比普通題詞嚴格得多，試錄如下：

一、上聯與下聯（又名「出句」與「對句」）字數必須相同；

二、懸掛時，必須是直排及上聯放右面下聯放左面，讀法也一樣從上到下，由右至左；

三、文字必須講對仗，音節講求平仄調和 －國音有四聲，將字分成「平、上、去、入」四種，其中平聲字佔去半數；其如上、去、入聲字加起來所佔的半數都歸入仄聲，這些平仄聲字可以從韵書中查得到。

七言詩的律句在對聯中常用有兩種：

〈其一，仄起平收式〉仄仄平平平仄仄； 平平仄仄仄平平。

〈其二，平起平收式〉平平仄仄平平仄； 仄仄平平仄仄平。

五言對衹須删去前二字便成，四言删前三字，依次類推。（按：粵音則有九聲，除陽平及陰平外，其他都作仄聲。）

四、現代對聯的上聯末一字必須為仄聲，而下聯末一字則必須為平聲，本文所引的例子除特別註明外，都是平聲叶尾的；

五、下聯用字不宜與上聯重複－中國一九九一年《陶行知誕生一百周年》紀念，五角郵票中的文句：千教萬教教人求真（平仄仄仄仄平平平）； 千學萬學學做真人（平仄仄仄仄仄平平），(圖6）。便不能稱做對聯，衹要校對行文中的平仄、對仗與上下句用字重複，便很容易分辨得出；

六、講究對仗，對子的用詞必須詞意相對，名詞對名詞，動詞對動詞，量詞對量詞或助詞對助詞等。以中國一九八一年《周恩來題詞》郵票為例：傳郵萬里，國脈所繫（圖7）。因為「傳郵」與「國脈」、「萬里」與「所繫」對仗並不協調，所以不能當作對聯看。

 七、用詞要合理，避免生造 － 澳門二○○八年春節郵票小型張裡的「對聯」便可見一斑（圖8）：

「戊友」「繁澳」「露華濃」（仄仄平仄仄平平）； 子歲「華門迎土鼠」（仄仄平平平仄仄）。

（圖9）

（圖10）

（圖11）

（圖12）

關於平仄音節的調配

對聯是韻文的一種，原出自律詩的對句，著重句子的音節和韻律，所以要做好一副對子，便必須懂得文字的聲調，即是說每個文字都要知道它屬於平聲或仄聲。例如一九六二年的《杜甫誕生一千二百五十週年》紀念郵票，四分圖案刻有：

草堂留後世（仄平平仄仄）； 詩聖著千秋（平仄仄平平，圖9）。另一枚八分票則出自郭沫若手筆（圖10）：

（圖8）

世上瘡痍，詩中聖哲（仄仄平平，平平仄仄）；民間疾苦，筆底波瀾（平平仄仄，仄仄平平）。

    便是上下聯的每個字組都平仄互對。列為中國文化遺產的杜甫草堂，已於二○○八年五月十二日四川地震中嚴重損毀，實屬可惜！

     再看香港於一九四五年發行的《和平紀念》郵票，圖案中的：

 鳳鳥復興；（仄仄仄平）；漢英昇平（仄平平平，圖11）。雖然字詞相對應，但兩句的句尾都是平聲，於誦讀時便顯得別扭了。

 按照一般格律，出句和對句的音韵有所謂「一三五不論，二四六分明」，即七言句的第一、三、五字可用平或仄聲字，若第二、四、六字則必須符合平仄的格式（五言以下的句子為「一三不論，二四分明」）。就以魯迅的聯為例，下聯的第五字便平仄都可以用了(圖12 )：

橫眉冷對千夫指，俯首甘為儒子牛。（平平仄仄平平仄，仄仄平平平仄平。）

 有一種「中國郵資明信片諮詢卡」上印鄧小平的題詞，本為勉辭，現借作舉例：

開發信息資源（平仄仄仄平平）； 服務四化建設（仄仄仄仄仄仄，圖13）。

上句末的平聲字和下句的仄聲字相違逆，而且句子全為仄聲，所謂：「孤陰不生，獨陽不長」，倘拿來當作對聯，則是不及格的了。古人為文賦詩，每一揮而就，對文義沒有影響的助詞會採寬容態度，所以有時會出現虛詞或助語詞的重字情況，但近代製聯格式則格守平仄與對仗的要求，舉例中國一九七七年《紀念劉胡蘭英勇就義三十週年》郵票中的第二枚題詞：「生的偉大，死的光榮。」（圖14），若稍改一「的」字，那麼平仄便均稱，對仗也工整了，那是可成為一副對聯的：    

生之偉大（平平仄仄）； 死的光榮（仄仄平平）

（圖13）

（圖14）

（圖15）

觀賞

對聯句子的用字可長可短，短可衹一二個字起，長則可達數百言，衹要合乎體制便成。一九八四年中國《吳昌碩作品選》郵票中，四分票的篆書條幅：

金石樂，書畫緣（圖15）。聯句極短，僅得三字。

 用來作裝飾懸掛的長對聯，其分句都不加標點，但書寫文章則多會加入標點符號，好讓觀賞者容易頌讀。以香港二○○一年發行的《香港影星II》小全張圖案為例，兩側寫上前利舞臺戲院的嵌名聯：

利擅東南，萬國衣冠臨勝地； 舞徵韶頀，滿臺簫管奏鈞天（圖16）。

各句共十一字，原件不加句讀，現在加上標點後，頌讀起來便有節奏感。現利舞臺戲院已拆缷改建為商厦，建築物的大堂還保留了從前戲院的對聯。

（按：「韶頀」，樂曲名。「頀」，粵音：穫；古與「濩」相通，是水勢大的意思。）

（圖16）

對聯除本身的典雅特質外，把它懸於廳堂處還很富裝飾性，是故人們對聯語的書體也非常講究。書寫對聯的書體沒有限制，用楷書寫對聯，字體端正穩重，特別受人歡迎，例如香港一九九七年《紀念中國香港特區成立》的郵資咭圖案便展示了三棟屋博物館大門口的一副楷書對聯：

帽山舒鳳彩；灣海獻龍文（圖17）。

中國一九九六年《黄賓虹作品選》二角郵票也是篆體，但經過美術加工的對聯：

陸子成書受新語；信君集字從古人（圖18）。

澳門一九九七年《傳說與神話》小型張的行書聯：

天增歲月人增壽；春滿乾坤福滿門（圖19）。

 中國一九八九年《當代美術作品選》，五角郵票的聯語則為草書所寫：

法由我變；藝為人生（圖20）。

（圖17）

（圖18）

（圖19）

橫匾

最後談談橫匾，橫匾也稱匾額或橫批，它與對聯可以成為一組配套，也可以獨立懸掛，從前的門、楹、窗、亭和牌坊等聯均配橫額，這種裝置形式在明代最為流行。橫一般字數不多，最常見為四字以下，而五字以上的則甚少見。

 一九七零年香港《東華三院百週年紀念》郵票，便採用了「苦海慈航」橫匾為圖案（圖21）。

（圖20）

一九八○年《香港郊區建築》的一元三角「村屋」郵票，便是一個完整的門聯組合。除非獨立懸掛，橫匾上的文義必須與所配的對聯相同，澳門一九九三年的《傳統中國婚姻禮儀式》小型張也展示對聯與匾額的組合形式：「鸞鳳和鳴」為匾額，「龍到鳳台跨鳳閣；鳳生龍子躍龍門（圖22）。」為對聯。

（按：對聯中「龍」和「鳳」像這樣配對，而意思完整的話，不作重字論。）

（圖21）

（圖22）

（圖23）

結語

由於郵票的體積很小，往往看不到建藥物圖案的細部，大至中國一九九○年《中華全國集郵會第三次代表大會》的小型張，驛站亭柱上的對聯：

客到烹茶，旅舍權當東道；燈懸待月，郵亭遠影胥江（圖23）。

可惜由於圖案印刷模糊，觀看實物時用放大鏡也未能看得清楚。

（圖24）

 其他如：一九八五年的《香港建築物》四角「洪勝古廟」、一九九九年通用郵票一元二角「黃大仙廟」﹔及澳門一九七六年「廟宇郵票」、一九九二及九三年「澳門廟宇」郵票、九七年「媽閣廟」小型張；這還有幾枚澳門風光名勝郵柬等，都是圖案比較模糊，篇幅所限，這裡不能盡錄了。

     總之，郵票可以帶出資訊、給人們玩樂，同時也可以提供材料給我們研習，儘管它是個很小的主題，若能加以發掘，追本溯源，那麽，集郵樂趣就在其中。

 後記

郵人與對聯也有一段佳話。記得九七年前後，九龍「好旺角」有一家名「紫瀛」的郵票店，店主何女士雅好集郵、書法和對聯，一次凑興參加重修澳門包公廟（圖24）紀念活動的公開徵聯比賽，結果摘得桂冠，該聯現懸於澳門該廟的大門前。         

 郵友吳漢明先生鑽研西藏區地名郵戳，於《中郵會訊》連載，筆者試為先生擬一嵌名聯：

漢藏郵誼，東西少見成珍寵；